老冯给我打电话时,我正在院子里给一株新得的罗汉松剪枝。
电话接通,他那边很吵,像是KTV,夹杂着女人的笑声和摇骰子的声音。
他说,少康,你在哪?出来喝酒。
我快疯了。
我说,我在家。
不去了。
他像是没听见,自顾自地说,你知道吗,上个月,我们公司流水又破纪录了。
刚给老婆换了台卡宴,我自己的那辆G63也开腻了,想换台库里南。
我没说话,听着。
他继续说,可我他妈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
真的,一点都感觉不到。
每天一睁眼,就是几百人的工资,银行的贷款,还有几个副总勾心斗角。
我像个陀螺,停不下来。
我今天组织这个局,叫了一帮嫩模,开了最贵的酒,可我坐在这,看着他们笑,看着他们闹,我觉得他们比我还可怜。
我问,为什么?
他说,他们以为我在顶楼,其实我只是在风口。
风停了,第一个摔死的就是我。
我甚至有点羡慕他们,至少他们此刻的快乐是真的。
我的快乐呢?我的快乐在哪?
我上次发自内心的高兴,好像还是大学时,花一百块钱买了张盗版CD,听到第一首歌时那种感觉。
现在,我能买下全世界的CD,却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。
我剪下一根多余的枝条,对着电话说,你现在像个什么呢?
像一个只玩器材,却从来不听音乐的Hi-Fi发烧友。
他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隐约的音乐声。
过了十几秒,他说,你接着说。
我说,十几年前,咱们刚出来混,都穷。
那时候,谁要是有个几千块的音响,能听听蔡琴,就觉得是人生巅峰了。
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,是音乐本身带来的。
一段旋律,一句歌词,就能让你热泪盈眶。
后来,大家有钱了。
开始折腾了。
先是换功放,说这个推力大。
再换音箱,说这个解析度高。
然后换线材,一根电源线好几万,说能让背景更黑,声音更纯净。
从几万的系统,玩到几十万,再到几百万。
每天都在逛论坛,看评测,研究参数。
今天觉得这个器材的低频下潜不够,明天觉得那个器材的高音不够通透。
家里堆满了各种器材,金碧辉煌,像个实验室。
逢人就讲,我这套系统,哪个频段如何如何,动态如何如何,声场如何如何。
说得头头是道,比谁都专业。
可你问他,你多久没安安静地听完一张专辑了?
他会愣住。
他已经忘了,他最初的目的,只是想听音乐。
他所有的精力,都耗费在了追求“更好听”的工具上,而“听”这个动作本身,消失了。
器材,成了他的全部。
音乐,死了。
老冯,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发烧友。
你的公司,你的豪车,你的社会地位,甚至你身边那些男男女女,都是你的“器材”。
你花了半辈子,把这套“器材”搭建得越来越牛逼,越来越贵。
你每天都在调试它,维护它,生怕哪里出了问题。
你以为拥有了顶级的器材,就一定能听到最美的音乐。
可你忙着调器材,忘了按下那个“播放”键。
你生命里的那首音乐,从来就没真正响起来过。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。
只有电流的嘶嘶声。
最后,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说,我好像……有点明白了。
挂了电话,我看着那棵刚修剪过的罗汉松。
新发出的嫩芽,被毫不留情地剪掉。
一些长歪的、破坏整体形态的枝干,也被处理了。
看上去,有些残酷。
但只有这样,这棵树的气韵才能出来。
它的能量,才能被引导到最需要的地方,长成它本该有的样子,而不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枝叶。
人的前半生,都在做加法。
拼命地长出各种枝叶,证明自己的茂盛。
拼命地往自己的系统上堆砌器材,以为越多越好,越贵越强。
学历、职位、财富、名声、人脉……这些都是我们的“器材”。
我们以为,这些东西能让我们的人生“更好听”。
直到有一天,我们像老冯一样,坐在金碧辉煌的KTV包房里,被无数昂贵的“器材”包围,内心却一片死寂。
我们才发现,我们被器材绑架了。
我们成了器材的奴隶。
那个最初想听音乐的少年,早就饿死在地下室了。
大道得从心死后。
这个“心”,不是心脏,而是你那个永不满足、永远在比较、永远在向外抓取的“妄心”。
是你那个天天琢磨着换功放、换喇叭、换线材的“器材脑”。
这个心不死,音乐就永远出不来。
你会永远在路上,永远在折腾,永远在“准备”。
你的一生,都在为一场从未开始的音乐会,调试设备。
何其荒谬。
那什么是“心死”?
不是让你去死,不是让你四大皆空,更不是让你躺平摆烂。
“心死”,是让你对“器材”死了心。
是让你明白,再牛逼的器材,也只是工具。
工具永远无法取代那个终极的“体验”。
是让你把99%的精力,从“调试设备”,转移到“聆听音乐”本身。
怎么转?
你得先知道,你的音响系统里,哪些是噪音,哪些是信号。
我有个朋友,做投资的,管着几十亿的盘子。
前几年,他差点抑郁了。
每天被各种信息淹没。
宏观政策、行业报告、小道消息、KOL观点……
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个塞满垃圾的处理器,快烧了。
他每天都在决策,但每个决策都伴随着巨大的焦虑。
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。
后来,他给自己定了个规矩。
每天只看三个最源头的数据,其余信息,一概不看。
把所有财经大V都取关了,退掉了上百个群。
他说,那感觉,就像你把音响系统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信号处理器、均衡器、效果器全关了,只留下最纯粹的音源和功放。
世界瞬间清静了。
刚开始,他很恐慌,生怕错过了什么。
但一个月后,他发现,他的判断力不但没有下降,反而变得更敏锐了。
因为他听到的,是纯粹的“信号”,而不是被各种二手、三手信息污染过的“噪音”。
他的“心”,对那些噪音“死”了。
他的“道”,才从这些纯粹的信号里“生”了出来。
他说,现在看很多项目,就像看一幅画,一眼就能看出气韵在不在,而不是去分析它的笔触、颜料和画框。
这就是“格物”。
格,是探究,是分辨,是勘破。
物,就是你那套系统里的一切。
你的念头,你的情绪,你的认知,你接触到的人,你处理的事。
你要像个最顶级的音响师一样,去“格”你的整个生命系统。
哪些是必须留下的核心设备?(你的核心能力、你的家庭、你的健康)
哪些是提供能量的电源?(给你带来真实滋养的关系和知识)
哪些是带来巨大失真的劣质线材?(消耗你能量的无效社交、垃圾信息)
哪些是虚张声势、只会增加噪音的垃圾处理器?(让你陷入内耗的比较心、嫉妒心、恐惧心)
这个过程,极其艰难。
因为它要求你“断舍离”。
断掉你对“器材”的执念。
舍弃那些你花了大价钱,但只会制造噪音的“设备”。
离开那些让你感觉在空转的“发烧友”圈子。
这个过程,需要一套完整的方法论。
一套帮你识别“信号”与“噪音”的思维工具。
一套帮你校准整个生命系统的“调音手册”。
我花了十几年时间,行走大半个中国,见了上千个像老冯这样被“器材”困住的人,又回头扎进故纸堆,从那些古老的智慧里,去寻找最底层的答案。
我发现,无论是《易经》的阴阳变易,还是王阳明的心外无物,亦或是西方现代的认知科学,它们指向的,都是同一件事:
如何清理你的“认知管道”,让真实的“世界信号”能够无损地抵达你的内心。
我把这些年验证过、行之有效的思考工具,整理成了50个思维模型,放在了我的电子书《格物之道》里,一共30万字,分为5大模块,50个章节,你可以在评论区订阅。
比如,有一个模型叫“奥卡姆剃刀”,它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剪刀,教你一刀砍掉系统里99%的复杂念头和不必要的噪音,让你直抵核心。
还有一个模型叫“控制二分法”,它能帮你清晰地划清界限:
哪些事是你的“器材”问题,你必须去调;
哪些事是“音乐”本身的问题,你只能去聆听和接受。
学会这个,你80%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。
还有一个叫“反脆弱模型”,它教你的不是如何保护器材不受损伤,而是如何构建一个越被冲击、越被折腾,性能反而越强的系统。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存智慧。
这50个模型,不是什么屠龙之术,它们就像顶级的音响师压箱底的50件调音工具。
你不需要都掌握。
很多时候,你只需要用对其中一两个,就能解决你当下最大的困惑,把你从“器材地狱”里解救出来。
让你终于有机会,静下来,泡杯茶,为自己,放一首真正的音乐。
这才是活着的本意。
而不是用一生,去收藏一台昂贵、复杂、却从未唱过歌的留声机。
那天的晚些时候,老冯又给我发了条微信。
是一张照片。
他家的书房,那套几百万的Hi-Fi系统没开。
旁边的老式黑胶唱机上,放着一张很旧的唱片,看封面,像是罗大佑的《之乎者也》。
他什么也没说。
但我知道,那晚,他终于没有去调试设备。
他开始听歌了。
我们每个人,来到这个世界上,都带着一套出厂设置。
这个“身”,就是你的第一套器材。
然后,我们用一生的时间,给这套器材做各种升级、改装、外挂。
我们渐渐忘了,这套器材,只是一个“载体”。
一个用来体验“生命”这场独一无二的音乐会的载体。
我们误把载体,当成了目的本身。
“此身误在我生前”。
这个“误”,不是错误,是“耽误”,是“误解”。
我们因为过分执着于这个“身”和它所能抓取的一切,而耽误了那个“我”真正该去体验的生命本身。
你什么时候,能对那些让你疲于奔命的“器材”死了心。
你生命里真正的音乐,才会悠然响起。
那一刻,你会发现。
你什么都不缺。
你只需要,坐下来,安静地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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