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个饭局,攒了半年。
老 K 是攒局的人,也是这个局里,最焦虑的人。
饭还没吃,他已经把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过了一百遍。
请的客人,一位是他的潜在投资人,另一位是行业里的前辈。
座位怎么排?他提前画了图。
菜怎么点?他上周自己来这家餐厅,自费吃了一遍,精确到哪道菜应该第几个上。
酒怎么选?他查了两位客人的家乡、履历、过往访谈,选了一瓶“既有故事,又显品味,还不至于太奢靡”的。
然而,人真的坐下了,他反而成了最沉默的一个。
前辈高谈阔论,投资人微笑倾听,只有老 K,像一个精密的雷达,在疯狂扫描饭桌上的每一个信息,然后在脑子里光速处理。
前辈讲了个段子,他慢了半拍才笑,然后立刻开始懊恼:我是不是反应太迟钝了?会不会显得我很无趣?
投资人问了他一个关于项目的问题,他明明准备过,但一开口就磕巴了,说完立刻在心里骂自己:三万字的商业计划书都写了,怎么连三句话都说不清楚?
席间,他起身去敬酒,手微微抖了一下,洒了几滴酒在桌布上。
没人注意到。
但在老 K 的世界里,这不亚于一场核爆炸。
他坐回座位,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饭菜是什么味道,大家聊了什么,他完全没听进去。
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单曲循环:我搞砸了,我太丢人了,一个连酒都端不稳的人,怎么可能驾驭一个上千万的项目?
一场饭局,两个小时。
在别人那里,是信息互换,是感情升温,是微醺的惬意。
在老 K 这里,是一场长达两个小时的,自我审判。
送走客人,他一个人瘫在车里,感觉比连续跑了十个马拉松还累。
他给我发微信。
他说,我感觉自己快被一个叫“我”的家伙给耗死了。
我回他:你的脑子里,是不是开了一个永不休庭的法庭?
他秒回:你怎么知道?
我说,因为绝大多数人,脑子里都住着一个检察官,一个律师,再加一个法官。
更要命的是,这三个人,全是你自己。
检察官负责收集你所有的“罪证”:你说错的话,做错的事,每一个尴尬的瞬间。
律师负责用一些“你已经尽力了”、“下次会更好”的理由,勉强为你辩护几句,但往往声音很小。
而那个法官,总是阴沉着脸,一次又一次地宣判:你有罪。
你浪费了生命,你辜负了期望,你不够好。
这场审判,从你早上睁眼就开始,直到你深夜精疲力尽地睡去,有时甚至还会延续到梦里。
你说,这样的“内耗”,能不累吗?
这根本不是消耗,这是你用你最宝贵的生命能量,在对自己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,无声的凌迟。
老 K 说,就是这种感觉!一模一样!那怎么办?我去看过心理医生,也学过冥想,道理都懂,但那个法庭,就是关不上。
我说,因为它关不上。你越想关上它,它开得越热闹。
你试图用意志力去压制那些念头,就像检察官在法庭上声嘶力竭,你跑过去捂他的嘴。
结果呢?
他会挣扎得更厉害,喊得更大声。
你越对抗,你赋予他的能量就越强。
他说,那我到底该怎么办?
我说,你搞错了一件事。
你不是检察官,不是律师,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法官。
你是谁?
你是那个法庭的,主人。
你是那个有权决定“这场审判,从此刻起,无限期休庭”的,唯一的人。
你需要的,不是在法庭里吵赢,而是一脚踹开法庭的门,走出去,到阳光下。
老 K 问,具体怎么做?
我说,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。
如果你家水龙头漏水了,滴答滴答响个不停,让你心烦意乱,你会怎么做?
是坐在客厅里,一边听着滴水声,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“别烦了,你要接受这个声音,你要和它共存”,还是直接走进卫生间,把总阀给关了?
他说,肯定是关总阀啊,这不废话吗。
我说,对。
内耗的“总阀”,到底是什么?
我们总以为,内耗的根源,是发生了某件“坏事”,比如饭局上洒了酒,会议上说了错话。
于是我们拼命地去分析这件事,复盘,懊悔,试图通过“想明白”来解决问题。
这就像你站在客厅里,对着空气分析水滴的成分、下落的速度、以及它为什么让你心烦。
你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。
问题的根源,从来不在于那件“坏事”。
而在于,你混淆了两个世界。
一个,是“事实世界”。
另一个,是“想象世界”。
事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?
——在饭局中,几滴酒,从杯子里,落在了桌布上。
这是一个物理现象,前后不超过 0.5 秒,客观,冷静,不带任何感情色彩。
然后,你的“想象世界”开始启动了。
检察官跳出来说:看!你搞砸了!你手都在抖,证明你紧张,不自信,难当大任!
律师微弱地辩护:没事的,没人看见……
法官一拍惊堂木:不!你就是不行!这次是洒酒,下次就是搞砸项目!你这个人,充满了缺陷!
你看,从“几滴酒洒了”,到“我这个人不行”,这中间隔了多远的距离?
隔了一个,由你的想象力,凭空创造出来的,血雨腥风的平行宇宙。
而你,却把百分之百的精力,都投入到了这个虚构的宇宙里,和一堆幻影作战。
这,就是内耗的“总阀”。
你把“想象”,当成了“事实”。
老 K 听了半天,说,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。可念头一起来,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掉进那个“想象世界”里去。就像有地心引力一样,身不由己。
我说,对,因为你没有工具。
就像你想拧紧一个螺丝,光知道“应该拧紧”是没用的,你手上得有一把螺丝刀。
终结内耗的这把“螺丝刀”,我管它叫“课题分离”。
很简单,就一句话:
“这件事,是谁的课题?”
洒了几滴酒。
这是谁的课题?
是桌布的课题。它需要被清洗。这是服务员的课题,餐厅的课题。
唯独不是你的课题。
你的课题是什么?是继续参与这场饭局,获取信息,建立链接,达成你此行的目的。
别人会不会因为你洒了酒,就看低你,觉得你难当大任?
这是别人的课题。
是他脑子里的事,是他的人生观、价值观、判断标准决定的。
你管不着,也管不了。
你唯一能管的,就是你自己的课题。
当你的检察官开始咆哮“你完蛋了,他肯定觉得你不行”的时候。
你就在心里,平静地问自己一句:“他怎么想,是谁的课题?”
答案是:“他的”。
然后呢?
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句号。
把属于别人的课题,还给别人。
把属于自己的精力,收回到自己的课题上。
这就像拔插头。
那个在你的“想象世界”里,靠吸食你的能量,制造腥风血雨的怪兽,它的电源,被你“啪”的一声,拔掉了。
一开始,它还会惯性地叫嚣几声。
但你只要坚持“课题分离”,不给它供电。
它很快就会偃旗息鼓,变成一个无害的,干瘪的标本。
老 K 说,听起来有点意思。我再问你一个。我总担心我的项目会失败,万一失败了,投资人的钱打水漂了,员工失业了,我没法交代。这个恐惧,也是我的“想象”吗?这也是“别人的课题”吗?
我说,问得好。
这恰恰是“课题分离”最精妙的地方。
项目会不会失败?
这是一个未来的,不确定的结果。
它不完全在你的控制之下,因为它受到市场、政策、竞争对手等等无数你无法掌控的因素影响。
所以,“最终是否成功”,在某种程度上,是“老天爷的课题”。
你为“老天爷的课题”而焦虑,就是最纯粹的内耗。
那什么是“你的课题”?
你的课题是:为了提升项目成功的概率,此时此刻,我能做什么?
我能不能去优化一下产品?
我能不能去多见一个客户?
我能不能去调整一下团队的状态?
你看,一旦你启动“课题分离”,把注意力从“无法控制的结果”上,收回到“当下可以做出的行动”上。
焦虑就消失了,行动就开始了。
能量,不再向内损耗,而是向外创造。
这就是从“受害者模式”,切换到了“创造者模式”。
我有一个朋友,早年做外贸,被一个合作了三年的迪拜客户骗了。
三百多万的货发过去,对方以各种理由拖延尾款,最后直接人间蒸发。
那段时间,他把自己关在家里,两个月没出门。
他脑子里的法庭,估计天天都在进行死刑判决。
检察官说:你就是个傻子!为什么这么信任他?连基本的风控都不做?
律师说:他以前都挺好的啊,谁能想到……
法官说:别说了,你这辈子完了,三百多万,你十年都赚不回来,你活该!
他被内耗折磨得,一度想从楼上跳下去。
后来,他无意中看到一句话:“允许一切发生。”
他后来说,就是这句话,把他脑子里的“总阀”给关了。
被骗了。
这个“事实”,既然已经发生了,它就变成了世界的一部分,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。
你去对抗它,怨恨它,懊悔它,就像试图让一条已经流过去的河水倒流回来。
除了耗尽自己,毫无用处。
“允许它发生”,不是让你认怂,不是让你放弃。
而是让你承认“事实世界”的客观规律,然后把百分之百的精力,用来处理“自己的课题”。
他的课题是什么?
不是“当初我为什么那么傻”,而是“现在,我该怎么办”。
他停止了自我攻击,开始行动。
第一,报警,提交所有证据,虽然希望渺茫,但这是必须走的程序。
第二,复盘整个事件,不是为了懊悔,而是为了形成一套“客户风险评估SOP”,避免未来再犯同样错误。这叫把学费交得明明白白。
第三,他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剩下的所有老客户。
他没哭穷,没卖惨,只是很平静地陈述事实,然后告诉他们,经过这次教训,我们升级了风控流程,未来合作会更规范,也请大家理解。
结果呢?
那些老客户,非但没有离他而去,反而觉得他这人,坦诚,有担当,是个“真人”。
有几个客户,甚至当场就下了几个新订单,用行动来支持他。
那一年,他不仅没倒下,年底一盘算,整体业绩还涨了20%。
他说,那三百多万,就当是给自己的认知,交了一笔昂贵的学费。
但如果没有那句“允许一切发生”,让他从内耗的泥潭里爬出来,他交的就不是学费了,而是自己的命。
你看,真正困住我们的,从来不是问题本身。
而是我们头脑里,那座永不打烊的,制造问题的工厂。
我们大部分的痛苦,都来自于我们对“事实”的各种“诠释”。
我们活在自己的“诠释”里,并信以为真。
这种“诠释”的能力,本来是人类最了不起的天赋,它让我们能写诗,能作画,能创造出美妙的艺术。
但当我们用它来对付自己的时候,它就成了最恐怖的刑具。
而终结内耗的唯一法门,就是放弃那些无谓的诠释,回归事实本身。
就像一个高明的外科医生,他看到的不是一个“可怜的病人”,而是一个需要被精准处理的“病灶”。
他不会带着情绪去手术,他只专注在“事实”层面。
切割,缝合,精准,高效。
我们对自己的人生,也应该有这种“外科医生式”的清醒。
发生了一件事,你的第一反应,不是掉进情绪和想象的漩涡。
而是像医生戴上手术手套一样,启动你的理性,问自己三个问题:
事实是什么?(不带任何形容词和感情色彩地描述这件事)
这是谁的课题?(清晰地划分你和外界的边界)
我的课题下,此刻最好的行动是什么?(将所有能量聚焦于此)
这三个问题,就像一个“内耗过滤器”。
任何让你焦虑、恐惧、懊悔的念头,扔进去过一遍,百分之九十都会被过滤掉。
剩下的百分之十,就是值得你全力以赴的,真正的“问题”。
我把这套思维方式,以及其他49个类似这样能够重塑我们思考框架的工具,都整理在我的电子书《格物之道》里,一共30万字,分为5大模块,50个章节,你可以在评论区订阅。
比如我们今天谈到的“课题分离”,其实源头是阿德勒心理学,而在我的体系里,我把它和我非常推崇的斯多葛哲学的核心工具——“控制二分法”(这是第49个模型)结合起来。它讲的是,宇宙间的事,只分为两种:我们能控制的,和我们不能控制的。一个清醒的人,会把全部精力,只用于前者。
再比如,如何打破“我就是不行”这种根深蒂固的自我否定?你需要用到第6个模型“确认偏误”,去看见你的大脑是如何像一个偏执的律师一样,只搜集支持“你不行”的证据,而对你成功的经验视而不见。
这本书里没有一句鸡汤。
它更像是一本大脑的“维修手册”,或者说“操作系统升级指南”。
它会递给你50把“思想的扳手”,让你把自己脑子里那些松动的、错位的、生锈的零件,一个一个地,亲手校准回来。
当你的底层思考系统被修正了,所谓的内耗,就像一台机器修复了bug,它会自然而然地消失。
你不需要用意志力去“对抗”,因为产生问题的土壤,已经没了。
前几天,老 K 又给我发微信。
他说,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,都会对自己说一句话:“今天,我只做我课题范围内的事。”
他说,感觉世界清净了。
以前觉得,身边所有人都拿着一个打分器,时刻在评判他。
现在他明白了,就算别人真的在打分,那个分数,也是“别人的课题”。
他的人生,不需要向任何人索要一个“好评”。
他只需要完成好自己的课题,这就够了。
我说,恭喜你,你已经从那个法庭里,成功越狱了。
他说,不是越狱。
是我作为法庭的主人,宣布它,就地解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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